在那个简陋的产科医院,人真的很难活下去。陌生、陌生,一切都是那么陌生,躺在那儿的人,互不相识,孤独苦寂着又互相仇视着。是啊,谁不是被穷困、被同样的苦难驱赶到这间病房里来的呢。这里抑郁沉闷,充满了哥罗芳和血腥的气味,时时都有惨痛的喊叫和呻吟。
一个穷人不得不遭受的精神上和肉体上的耻辱,我在那儿都遭遇到了。我不得不忍受着和娼妓之类的病人朝夕相处的痛苦,容忍着她们欺侮命运相同的病友的卑鄙行径;我不得不忍受着年轻医生无耻的态度,他们脸上挂着讥讽的微笑,掀开盖在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女人身上的被单,用一种虚假卑劣的医生嘴脸在她们身上摸来摸去;我还不得不忍受着女管理员的贪得无厌——啊,在那里,一个人的羞耻心被这些人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十字架上,并且受尽了恶毒言语的鞭笞。只有写着病人姓名的那块牌子还能证明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因为在这些可恶的人的眼里,床上躺着的只不过是一块抽搐颤动的肉,他们好奇地东摸西摸,把那当作一个观看和研究的对象而已——啊,那些有舒适温暖的家庭,并温柔地期待着为丈夫生孩子的女人永远都不会知道,那种孤立无助,没有一丁点自卫能力,如同躺在一张实验桌上生孩子的境遇究竟是怎样一回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