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庄王伐郑,郑伯肉袒牵羊以迎。庄王曰:“其主能下人,必能信用其民矣。”遂舍之。勾践之困于会稽,而归臣妾于吴者,三年而不倦。且夫有报[5]人之志,而不能下人者,是匹夫之刚也。夫老人者,以为子房才有余,而忧其度量之不足,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,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。何则?非有平生之素,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,而命以仆妾之役,油然而不怪者,此固秦皇之所不能惊,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。
观夫高祖之所以胜、项籍之所以败者,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。项籍唯不能忍,是以百战百胜,而轻用其锋[6]。高祖忍之,养其全锋而待其敝,此子房教之也。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[7],高祖发怒,见于词色。由是观之,犹有刚强不能忍之气,非子房其谁全之?
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,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,不称[8]其志气。呜呼!此其所以为子房欤!
吴评
人皆以受书为奇事,此文得意在且其意不在书,一句撇开,拿定“忍”字发议。滔滔如长江大河,而浑浩流转,变化曲折之妙,则纯以神行乎其间。
[1]圯:桥。